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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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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蘭哥蹲在阿雲的房間,指著李雲的床,床腳處有一道細微的挪動痕跡。“我用你之前的方法發現的。”他解釋說。

風龍扶了扶眼鏡,笑了。果真聰明,一點就通。李雲基本不在家中過夜,地道也有別的通道,床應該很少有人睡,又怎麽會有挪動的痕跡?

與麗蘭哥一道將沈重的木床順著地上的痕跡移動了片許,床頭出現了一個暗格,風龍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正準備打開,卻被麗蘭哥攔了下來。

“萬一有炸彈呢?”他有些擔心。

風龍相信沒有。畢竟樓下就是毒品工作室。制造毒品的時候,會產生許多易爆氣體,如果李雲在床頭安裝炸彈,就等於增加自己工作的難度和危險度。

李雲不會這麽蠢。

“那睜眼瞎你的意思是就是說我蠢?!”

“……我沒那個意思……”= =

閑話到此為此。說話間,風龍已用一個小小的挖耳勺撬開了暗格。裏面沒有loveless的配方,更沒有麗蘭哥YY的炸彈。

裏面只有一個音樂盒。

戴上手套,風龍小心翼翼將音樂盒捧出。仔細端詳起來。

那是一個小巧的塑料音樂盒。

小小的,舊舊的。

內部分為兩格。其中一個格子裏躺著一個穿著芭蕾舞裙的小小玩偶,音樂聲響起後,只要將小娃娃放在另一格的底座上,小娃娃就能旋轉著跳舞。

這是中國大陸八九十年代最常見的音樂盒款式。

但這個音樂盒不知是因為沒有電池還是本就壞了,沒有絲毫聲音。風龍也不敢輕易安裝電池,再次仔細查看,他發現音樂盒的底部也有被撬動過的痕跡。順著痕跡撬開,原來。音樂盒中的所有發聲零件已被徹底卸下,底部藏著幾張紙。

放在面上的,是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卡通畫。

麗蘭哥打開一看,忍不住叫了一聲,“居然是海南隊的牧紳一耶!”

在樓下他也發現了一整套幾乎被翻爛的《slam dunk》。所以李雲是牧叔的粉?

“海南隊?青奧會上的那支海南代表隊嗎?”這時,風龍接口道。

麗蘭哥無言以對,不知自己該不該放聲嘲笑。

湊過頭看了眼卡通畫,風龍眉頭一皺,一臉不解,“這個男人是這次青奧會的海南代表隊的吉祥物嗎?”

麗蘭哥呵呵兩聲。

自顧自的,風龍說開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不用小貓小狗小白兔做運動會吉祥物的。說來,也算是有些進步。不過海南代表隊的吉祥物名字是牧紳一?這名字真奇怪。”

麗蘭哥嘴角抽得像在跳迪斯科。好久好久才壓低嗓子問道,“睜眼瞎……別告訴我你沒看過《SD》。”

“……那是什麽?”

“……《灌籃高手》?《男兒當入樽》?”

風龍繼續皺眉。

“那,喬丹、科比,約翰遜你總知道吧?”

“……?”

“梅西?……邁克爾傑克遜?……湯姆漢克斯?……湯姆克魯斯?!……梅根福克斯……”

“?”

“那蒼老師你總認識吧?!!”

“我從幼稚園開始就沒有遇見姓蒼的老師。”風龍扶了扶眼鏡,一臉正色地解釋道,末了,又頗為好奇地問了一句,“那位蒼老師是男人還是女人?教什麽的?國際政治學嗎?難道是世界知名的學者?”

“……算是在國際上有知名度吧……”麗蘭哥扶額,問得有氣無力:“請問boss,你高中在做什麽?”

“當四天王。”

“……靠……”= =“行吧,那boss你初中在做什麽?”

“學習。”

“學什麽?”

“完成學校規定的任務,然後自學從小學到研究生的所有課程。”

“課餘生活呢?”

風龍扶了扶眼鏡,回顧了自己的少年時光,意氣風發地回答到,“研究蟲洞並破譯五角大樓的防火墻。”

這下麗蘭哥徹底沈默了……

拍拍風龍的肩,他恨鐵不成鋼地說,“小子……你這十八年真是白活了……”

風龍不明白。

聳聳肩,“算了,以後有時間,我帶你好好過一次少年的生活。”

風龍扶了扶眼鏡,這句話下隱藏的意思是——他願意同他和好了嗎?

而麗蘭哥卻已懶得再搭理他,開始專心查看手中的畫。

牧紳一的這幅畫的四個邊角已經徹底磨壞。畫面也呈現出灰黃的衰敗。對畫的擁有著來說,這幅普普通通的畫一定很重要,否則不會保存這麽久。

麗蘭哥將畫翻了一面,他留意到畫的背後寫著幾個字,筆鋒有力,氣魄逼人。

“1996年3月3日,購於秋葉原。以此為生日禮物,送給小雲。”

署名是——老李。

“老李……所以,那個女人離開美國來到香港後給自己取名叫李雲,就是為了紀念這個名叫老李的男人?”風龍低聲揣測。

麗蘭哥不置可否,一張畫並不能代表什麽。

他鎮定地拿起壓在牧紳一卡通畫下的一張大陸臨時身份證。

這張身份證上的女孩和寧檸長得很像。

名叫寧薏雲。

水龍的調查說,李雲似乎原本姓寧,難道這個寧薏雲就是李雲?

所以,李雲去美國前整容了?

水龍的調查曾說,當時的李雲似乎想要躲避什麽人,所以,為了逃命,她整了容?

若是整了容,自然和寧檸不像。

相對於滿腹不安的麗蘭哥,風龍只是瞥了一眼,就用手機拍下臨時身份證上的寧薏雲的照片發給水龍,讓他對照寧薏雲和李雲的照片。

在現在這個時代,人的相貌可以通過手術發生變化,但是,耳部的形狀在十七年前無任何方法改變。而耳廓的形狀,全世界每個人都不同。

如果寧薏雲的耳廓與李雲的耳廓形狀能徹底吻合。就說明寧薏雲就是李雲!

接下來,是一張白色的普通信紙,已經泛黃,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信紙上只有一句話——

“等我兩年。我帶你回香港。”

寫字的人用的是繁體字。

“情書嗎?”麗蘭哥揣測。

“更像是一個欺騙。”少有的,風龍竟然說出了這種話。

這封信,就像當初他父親和母親離婚時,父親對他說的那句話:“等爸爸兩年,徹底安定下來後,爸爸一定來接你。”

但是沒人來接他。

那不過是是個欺騙罷了。

所謂的等待,是欺騙中最殘忍的那一種,會讓被騙的人那個人連續兩年、甚至更多更多年,徘徊在等待和悲傷的縫隙,拼命讓自己保有希望。

有情的等待,是最極致的殘忍。

“嘴上如何好聽,都不過是,騙子罷了……”

沒註意到風龍的古怪,麗蘭哥拿起第三張紙。打開紙的那一瞬間,他的手輕輕一抖。

那是另一張臨時身份證。

身份證上的那個女孩和寧薏雲長得一模一樣。

那個女孩,名叫寧苡露。

寧薏雲和寧苡露是雙胞胎?

麗蘭哥突然想起風龍所說的關於水仙的故事。

Narcissus愛上了自己的影子。在絕望中跳入湖水,再也不與自己的影子分離。故而,水仙花又被稱為為戀影花。

愛著自己的影子?

很多人說雙胞胎彼此是對方的影子。

難道?

……

風龍之前想說的黃水仙的含義其實是——

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最愛的,我唯一所愛的,是你。

也只有你。

“寧苡露……就是小露嗎?”

兩張臨時身份證和那張情書的下面下壓著一張孩子的出生證明。

由香港的一家小醫院開具的出生證明。

父親那一欄沒有寫,孩子的那一欄寫著兩個名字。

寧檸。性別,女。

寧寧。性別,男

而母親的名字——

寧苡露。

拿著出生證明,麗蘭哥手指不自覺地發著抖。恐懼一點又一點,堆積成一層又一層的壓力,讓他無法呼吸。現在就是破曉前最黑暗的那個時刻。

而疑惑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變得更多。

比如,這個寧苡露真的是妹妹的親身母親?

畢竟出生證明這種東西是可以偽造的,更何況是雙胞胎。

而父親是誰?

而如果妹妹寧檸真是寧苡露的孩子,寧薏雲又愛著自己的雙胞姐妹的話,為何,寧薏雲會用那種方式對待寧檸?難道寧檸對她來說不是愛人留下的記憶嗎?

還有……

風龍仔細看了眼出生證明,蹙著眉,“這個男孩呢?如果按照出生證明,你妹妹應該還有個孿生兄弟……”

麗蘭哥搖搖頭,眼下,他無法理清這件混亂的事。

必須先等水龍對比出的結果。

壓在這一切最下面的,是一張老照片。

在一所頗具江南風味的古建築前拍的已經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上有兩個女孩,一個留著及腰長發,穿著藍色長裙,懷中抱著一個精致的Kitty。另一個留著男孩的短發,穿著牛仔衣牛仔褲,內搭一件印有《sd》海南隊牧紳一號碼的籃球服。手裏抱著一個籃球。門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三個字——

蒼子也。

蒼子也,就是龍王社所辦的太平國際學校在大陸的那位神秘投資者。

寧檸曾查過一次,那本應該是一間早已廢棄多年的孤兒院。

風龍從未關心那間孤兒院的始末。

至始至終,在他看來,那不過是皇龍找到一個無謂的掩飾罷了。

故而,眼下這種情況看見這三個字,讓他有些膽戰心驚。這三個字讓他想起了龍王社的發跡史。而表象下隱藏的真實,更是讓他不寒而栗。

這時,風龍的手機響了。

是水龍打來的。

經過比對,寧薏雲和李雲的耳廓完全相同,可以確定是同一個人。

李雲,就是寧薏雲。

“就是說,寧薏雲是妹妹的阿姨?那個死掉的寧苡露才是妹妹的親生母親?”麗蘭哥似有所悟。

風龍卻扶了扶眼鏡,低聲道,“還不能這樣斷定。寧薏雲和寧苡露是同卵雙胞胎,擁有相同的DNA。即是說,她們可以互換身份卻不被我們發現。”

“……也對。但我還是覺得李雲就是寧薏雲,既然擁有相同的DNA,換身份應該沒有任何意義。”

風龍嘴角一翹,“這點我倒是沒有想到。你說得很對。”

難得被風龍表揚,麗蘭哥有些意氣風發,也有了繼續思考的勁頭。“可是,這和龍王社有什麽關系?為什麽寧薏雲要咬著龍王社不放甚至栽贓龍王社販毒?為什麽當年她要改頭換面偷渡去美國?偵探社的人說,她似乎在躲什麽人,她究竟在躲誰呢?”

這一點,對於麗蘭哥實在不能明白。

“聽你這樣說,我倒是想起一些事。其實有些東西,有些真相,擺在你的眼前,你卻總是發現不了。包括龍王社的發跡……”風龍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灰。

“我幾乎忘了,我們幾個被譽為龍王社最強的四天王,還有黑龍,註定統治整個黑色世界的人。我們這樣的人聚集在一起,竟然忽略了這樣一件事。”

“什麽事?”麗蘭哥聽迷糊了。

“孩子的事,孩子……父親的事。出生證明上的兩個孩子名字念起來一模一樣,對吧?”

“是啊。”

“什麽情況下,父母會這樣給孩子取名字?就不擔心不能區分?”

麗蘭哥被問住了。

“或許……是這樣,父親遇見了一些必須離開的事情。離開前,他給孩子取了名字,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是雙胞胎。而孩子的母親……那時也不過十八歲,還不能明白自己已經被拋棄了,只是記著孩子父親說的那些話。便給兩個孩子取了發音相同的名字。”

“哇喔……睜眼瞎你編狗血小說的能力也很不錯啊!”

“小說本就來自於生活。狗血的不是小說,而是人生。”

“睿智!”但這和找出寧檸和地龍有什麽關系?

“麗蘭,你知道嗎?有時候,父母喜歡將雙方的姓氏合並在一起給孩子取名。”

“所以?”

“……皇龍閣下……姓寧。”

(~ o ~)~zZ

這是一間有著精致漂亮的落地窗的公寓。

屋中擺滿的黃水仙在陽光下嬌嫩的花瓣熠熠生輝。

寧薏雲最喜歡的花就是黃水仙。在美國的時候,她不惜冒著被發現的危險,花費重金請好幾個花匠在所住的地方種滿了黃水仙。

那是她最喜歡的花。

而香水百合。

是妹妹寧苡露最喜歡的花。

她在大腿根紋上香水百合,是為了祭奠妹妹。

拿起鏡子,寧薏雲望著那張自己幾乎記不起的臉,笑了。她消失了兩個星期,只是為了拿回自己的臉。做了整容手術這麽多年,逼著看著鏡中那個不認識的自己,今天,她終於再度成為自己。

和妹妹一模一樣的這張臉。

“小露,你好,我回來了。”

小露……

小露……

最重要的小露。

最重要的妹妹。

唯一的親人。

最愛最愛的人。

——

“小雲,小雲,要是我將來生了男孩子,就叫寧寧吧。”

“挺好啊。男女都能用。”

“不行!如果是女孩子就要換個字。”

“換什麽字?”

“換成檸檬的檸。也叫寧檸。因為我姓寧,老師也姓寧。寶寶已經這麽大了……你說,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寧老師呢?”

……

至今還在寧薏雲耳畔盤旋的最愛的人的聲音,和那早已泛黃的記憶,是悲劇開始的地方。

寧薏雲的面前有一個盒子,裏面裝滿了和妹妹的記憶。離開藏身的公寓的時候,她特意留下一個八音盒,裏面裝滿了過去的記憶。

她厭惡等待,她等了整整十七年,就為了這一場覆仇。

她相信龍王社的人一定能通過她留下的東西查出她的真實身份。

而後,將她的存在告訴那個人。

告訴那個殺人兇手。

寧薏雲拿起盒子中的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那時候,他是她們的寧老師。而現在,這個年輕男人有著一個震撼整個黑暗世界的名字——

皇龍。

打火機冒出清冷的火焰,在照片上輕輕一舔,卷起火舌飛舞。註視著火焰吞噬掉照片中皇龍的臉,寧薏雲將照片丟在暖爐上,刺鼻的煙臭後——

灰燼一片。

“我們就快要見面了,寧老師。”

第一次見到那個日後被稱為皇龍的男人是在十八年前的那個飄著細雨的午後。

那天,寧薏雲和孿生妹妹寧苡露正跟著蒼子也孤兒院的李院長學拉小提琴。雖說是雙胞胎,但小露對小提琴的感覺卻比她好很多。

寧薏雲卻討厭小提琴,她討厭一切和音樂相關的活動,她只想出去打籃球。

蒼子也是她們生活的地方的名字。

名義上,這裏是一家孤兒院,但實際上,這家孤兒院裏只有她和妹妹這兩個女孩。李院長將她們姐妹視為親生,讓她們每一日都過著公主的生活。為她們請了許許多多的老師,教她們小提琴、繪畫,芭蕾,還有即便在歐洲也少有人會說的拉丁語。

因為李院長說,拉丁文是整個歐洲大陸的初始語言,只有學會拉丁文,才能真正明白歐洲大陸的語系流源。

寧薏雲自幼就和淘氣搗蛋這個詞脫不了幹系,但只要是李院長讓她學習的,任何事她都會認真執行。因為她最尊敬,最敬愛的人只有李院長。

和音樂舞蹈相關的一切除外。

所以,她只有努力學習各種語言。

前幾天,李院長特意親自前往日本帶回了一套《SD》作為寧薏雲的生日禮物,還有應有牧紳一號碼的海南隊球衣和牧紳一的大幅彩畫。寧薏雲和妹妹幾乎算是全中國第一批看見日後被翻譯為《灌籃高手》的原著漫畫的女孩。

寧薏雲最喜歡裏面的牧紳一。認為牧紳一很霸氣。有一種王者之風。

但是妹妹小露卻喜歡水戶洋平。

這讓阿雲覺得有些不可理喻。

對於《SD》,男孩都愛櫻木花道,女孩都愛流川楓。她本以為小露也會喜歡流川楓。畢竟那個水戶洋平幾乎不能算是主角。但妹妹卻說,她喜歡水戶洋平,喜歡水戶洋平為朋友兩肋插刀和他溫柔的眼神,溫柔的微笑。

而那天,蒼子也的門房來通知說香港的那個粵語教師寧老師來了。

李院長笑瞇瞇地告訴她和小露,香港回歸後,他們就會去香港定居,屆時粵語和英語都很重要。這位寧老師是香港大學五年前的畢業生,很有才幹,只可惜恃才傲物,被學校開除。

那個人,就那樣出現了,猝不及防。

那個人,有著溫柔、清澈得像漫畫中的水戶洋平那樣的微笑。卻長著一張流川楓式的俊美容顏。

牽起一場孽緣。

掀動一場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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